韩暄慢慢地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子夜的眸子，那双倾倒武林中无数怀春少女的眸子，那双乍一看明澈如水，实际上暗流涌动的眸子。
可是在这么一双眼睛注视下的她，却不由自主从心底涌上一层深深的戒备，因为她在一瞬间有那么一丝感觉，那双眼睛注视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在打量着眼前的猎物，相信没有人会在成为别人眼中的猎物之时，还能安之若素。
也许是她过于谨慎了，但是从上次应天楼交锋之后，她知道这双眸子的主人是极其难缠的，和他打交道，决不能掉以轻心。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着实不想去招惹这个身份、立场尚不明了的人。但既然没有选择的可能，除了打起精神来面对，还能有什么办法？
韩暄没有别开眼，微笑道：“君公子，我不过是打个比方，你不会因此而生气了吧？”
君无念眼中笑意更浓，道：“原来在姑娘眼里我非但不是个君子，还是这般心胸狭窄之人，这可真叫在下伤心。”
韩暄道：“公子一而再，再而三听到我和他人的对话，难道还自认是君子么？须知‘非礼勿听’啊。”
君无念听她话中带刺，却并不动气，只一笑而过。
韩暄道：“请问公子听到了多少？”
君无念淡淡一笑道：“不算太少，从林姑娘和你的对话开始，真是字字珠玑，在下叹为观止。”
韩暄冷笑道：“很好！果然够诚实。”
君无念道：“韩姑娘手腕高超叫人佩服啊。你借林婉辞绊住阮明晰叫他意乱情迷是不是？我就说是什么拖住了我这二哥的手脚，让他连武林大会都不参加，须知他是最怕他父亲的。在我义父提出婚事提前之后，你又假装不经意的透露给林婉辞，再由言语刺激，撺掇她加快行动。当真是好心机。不过在下最佩服的就是姑娘抓住人心善加利用的本事。阮明晰一直以来受制于父兄，不敢反抗，郁结于心，再加上对林姑娘的一番赤心，终于在确定婚姻大事上忍不住爆发了；林婉辞姑娘也是个不服输的人，再加上急于保命被你利用，倒也在情理之中。”
韩暄见计谋被他揭穿，也不用言语多加掩饰，昂然道：“你既然看穿了，大可以前去揭发我啊！”如果他想说出去，苦苦哀求又有何用？
想到此节，她不愿意和他多做纠缠，道：“君公子，我身体不适，就此失陪了。借过！”
说罢便要自他身侧走过，径直回房，却不料和他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左边一股大力带到，她几乎立足不稳，一惊之下，不加多想便伸手去格，待她想到眼前之人武功深不可测之时，已然迟了，左腕被牢牢地擒住，根本挣脱不开。
韩暄右手按向剑柄，轻叱道：“放手！别逼我拔剑！”
君无念微笑道：“韩姑娘是聪明人，要是当真动了兵刃，惊动了旁人，我们两个都会很麻烦，而且——”
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凌厉的光芒，“你的脉门还受制于我，倘若我有心想要姑娘的性命……所以，我劝姑娘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即便你有剑在手，想胜过在下，恐怕……”
他没再说下去，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的了。这话听在韩暄耳中确实分外刺耳，她内功虽然普通，但剑术已得谢观潮真传，除了谢观潮之外，在剑术上，出云斋无人能出其右。有剑在手之时的韩暄是任谁都不敢小觑的，偏偏眼前之人……
她只觉得陡然间气往上冲，按着剑柄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些，她冷冷地警告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君无念冷笑道：“韩姑娘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当真是希奇了，”
他冰冷的微笑不断扩散开来，“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敢拿来赌一把的人，这个时候敢不敢赌一下在下会不会要你的命呢？”
他扣住她手腕的手加大了力道，手腕本来就是要穴聚集之地，韩暄只觉得半身酸软无力，心中慌乱的想：“这人疯了么？”她所见识的君无念的面貌远比他展现在世人面前永远温文尔雅的面貌多得多，但似这般冰冷无情，却是头一回见到。
韩暄强自镇定，道：“你没有杀我的理由，现在杀了我，对你真的会麻烦。”她说这句话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因为她根本不了解君无念。
只听得他一声轻笑，道：“好，你说的对，我的确没有杀你的理由，”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你爱用心计谋算别人，那是你的事。但你把我也谋算了进去，就不能让我无动于衷了。”
瞥见她苍白的容颜，君无念唇边绽开了一缕难解的笑容，“不过，我改变主意了。”
韩暄怔怔地望向他，他好像一瞬间又恢复到平日里和悦可亲，温文尔雅的君神医了。
他见韩暄脸上茫然的神色，径自说道：“我想，既然你执意要嫁给在下，又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这番心意，在下又怎能不领呢？辜负了美人恩，在下也于心不忍，特别是像韩姑娘这样有头脑的美人更是辜负不得。”
韩暄听来却似耳边响了个炸雷，颤声道：“你……你……究竟想要如何？”
君无念一脸无辜的说道：“在下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清楚么？我——很期待韩姑娘成为在下妻子的那一天。”
他手上一施力，韩暄便被带到他怀中，她力图镇静，却是不得，“你要做什么？”
君无念似笑非笑地答道：“你既然敢招惹我，又成功地让我注意了你，看来我们总算有缘。既然在你刻意安排下，三天后要娶你的是我，而不是阮明晰，那么就让我们来个约定吧——”
他的面容在韩暄面前陡然间放大，冰冷的唇印上韩暄柔软丰润的唇，浅浅一吻，却无半点□□、半点爱怜。
随即放开了韩暄受制的左腕，对她微微一笑，轻轻地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转身扬长而去。
韩暄轻抚着隐隐有些疼痛的左腕，唇上冰冷的感觉似乎尚未消去。
这就是他说的约定么？她自问道，心下有些怔忡。
两害相权取其轻，君无念当真是一个比阮明晰更好的选择么？这个问题原本答案尚且模糊，但现在似乎是呼之欲出了。
就这样嫁给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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