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都打了个寒战——穿着裘氅竟然打寒噤？
连诚和关夏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心里扶额：殿下不会和萧十七打起来吧？
李毓祯解下紫氅，一手扔给关夏，露出里面的紫绫袍，步伐飒然的走了过去。
……
飞马流转灯树下。
萧琰和李英蓁突然都感到一股压迫力如冰寒的潮水涌过来，两人踏歌步子一滞，转头往那边望去。
李英蓁呀一声道：“殿下来了。”
直称“殿下”而不加封号的，除了太子，就只有准储君了。
独孤绍惊讶的转头。
萧琰转头望去的眸光与李毓祯森凉而幽邃的眸子一触，心中一寒，让她油然想起燕然河谷初见李毓祯时那眼神——那是有着莫测杀意的眼神。
萧琰身子一僵，左手摸刀，却握了个空，踏歌时解下了。
慕容优绿眸望去，顿时神色诧然。
那踏步而来的女子是……
气场好生强大。
还有种莫名森然的感觉。
萧琰回眸轻声道：“是秦国公主殿下。”
慕容优眸中掠过恍然，难怪气势这么强。
李毓祯的紫绫袍子在料峭春风中翩然，飒飒飞袂，轻俊飘逸，却又给人一种猎猎的凌厉感觉。
众人的踏歌都停了下来。
笛音却仍在继续，调子却一转，变得铿锵有力。
众人嘴角都一抽：《秦王破阵乐》，呵呵。
真亏得这位贵人高手能以一枝笛吹出破阵乐来。
郑宜嘉默默停了琴音，众人中唯有她没有看向秦国公主，眼神诚敬的看向帷障内壶门榻：高人就是高人。
几十丈距离不过转眼。
李毓祯飒然而近。
“殿下。”众人纷纷行礼。
李毓祯薄凉幽邃的眸子掠过众人，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声音凉如夜风，“远远看见你们踏歌，人、乐、歌、舞，均是精彩绝伦。”
众人笑起来。
李毓祯眸光看向郑宜嘉、孙楫、慕容湄姊妹。
四人都是初次见秦国公主，依年序上前见礼。
郑宜嘉当先行礼，“荥阳郑氏嫡支长房嫡三女行六，郑宜嘉拜见秦国殿下。”
李毓祯道：“郑六娘子是佛门居士？”
郑宜嘉温柔声音回道：“是，我七年前持戒。”
李毓祯淡笑颔首，“郑六娘子芳华之龄，就能持心守戒，甚是难得。”
众人看向郑宜嘉的目光都带着两分诧异。
佛门居士不是一般的俗家信众，除了不限婚姻嫁娶外，其他方面和出家僧人一样，要严格持守戒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二十五六岁就持戒的女郎更是罕见。看郑六娘子那一脸慈悲仁悯，真个似佛门比丘，没准以后真的出家，难怪二十五六还是未婚。众人都觉得恍然了。
郑宜嘉温和笑道：“不过性子使然。乐在其中，就不觉有何难为了。”
萧琰心咦一声，乐在其中，便不觉难为，这话有道意啊。
别人觉得万般艰困之事，乐在其中的却不会觉得苦，因为喜欢，所以追求它。她的手指抬起，习惯性的摸了下秋水刀的位置，纤长细密如扇的眼睫垂下，一时有些出神了。
李毓祯眼角瞟着她，见她没看自己，还一副游思模样，心里更生恼意。
孙楫见礼道：“吴郡孙氏嫡支长房嫡次子行二、丙子科进士甲第、授建安县尉、今科春闱泉州籍官秀举，孙楫拜见秦国殿下。”
他今年才二十一岁，但十八岁就中了进士科，吏部选试后授从九品上的建安县尉，任职两年有余，就遇上三年一期的秀才科开举，于是考取了泉州的籍官秀举名额，参加正月二十五京中礼部贡院举行的秀才科贡试。
李毓祯脑海里很快翻出他的资料，心里咦一声，十八岁就考取进士科，这是俊彦之才；但以二十出头取得籍官秀举资格，这个俊彦前面就要加一个“杰出”。
大唐科举科目有五十五，以秀才科最难，是取“天下秀异之才”，考治政方略和实政，不同于一般科目，中第称为秀士，授官高于进士、明经、明法诸科，四十五岁以下、正七品以下的在职官均允许考秀才科，中第者即按等授七品以下的地方各类主官，省却职官升阶和升主官的漫漫长路，而且仕途晋升也会比其他科举进士更顺。
——凡是中秀才科秀士的官员，多半都能跨过文官正五品这个分水岭，成为帝国中级官员。而其中约有一半，有希望晋身三品，成为帝国高官。
大唐帝国两百年来的宰辅中，就有一半是秀士出身，所以秀才科有“高官宰辅科”之称，是士人官员最趋之若鹜的科举。但是每三年的科举取中者不超过十人，是大唐最难考的科举，被称为秀才独索桥，人称：“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秀桥之难，难于过蜀道！”
在职官员要考籍官秀举资格是绝对不容易的，泉州是上州，也只有两个名额，孙楫能取得其中之一，必是要搏杀一干同僚、踩着一干人的尸体才能进入贡试。
李群玉正是看中了孙楫的俊才，绝对有前途，而且品性不错，才暗示孙楫去追李梓岚，比起崔清珏这种诗华文茂之才，她觉得孙楫更适合有朝堂抱负的堂妹。
李毓祯注目这位年轻的“杰出俊彦”片刻，声音轻凉，浅淡，“汝为俊器。今科春闱，可有把握？”
孙楫被未来储君当面称赞，脸上也未有得色，依然肃穆，声音沉稳厚重，回道：“若不中，三年后再来。”他的话坦然，表露出对今年中举并无必然把握，但“三年后再来”又显露出他的野心和信心——今科不中，下科他仍然能搏杀掉一干同僚，考取本州唯二的籍官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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